04.狗链 上

我没能在沙尘天气里看清楚的,辰乐的那张脸,在我哭泣着替辰乐手淫的同时,看见了。宛同被蒙住了一层雨雾一样的,模糊暧昧的脸。我在震惊之余忘记了哭泣,握着辰乐不止微颤的阳具,痴痴地望着他的脸。 这就像乘上了一趟颠簸的小巴士一样……我在内心里感叹。连一颗小石子压在车轮下的挣扎,都能传递到人的大腿皮肤上。只不过再也不是痛了,只有牙关和骨头被波及,反应强烈。 我拼命为了认清什么而作出的那份努力,也成了徒劳。辰乐脸上的表情扭曲着,倏忽而逝,因为怕错过了什么,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,试图在晃荡的视线中,找到平衡。确认那不是因为太过快乐而产生的痛苦。但还没等我得出答案,那些湿热的液体便迫不及待地从辰乐顶端的小孔里澎湃而出,如同深眠于地下的温泉找到了出口,一簇接着一簇,情不自禁地喷了出来。伴随着的,还有从辰乐大腿根传至脚尖的痉挛。我的手无预兆地承接了这些液体。那瞬间倒是没有产生恶心这类的情绪,只不过没想到会这样快,像我喜欢的音乐戛然而止的那般心情。有点无措,和…一点点失落。 不过这样的心情并不会持续很久,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好奇。我张开五指,把沾有辰乐精液的手抬了起来,任它们从我的骨节、我的指缝还有我的手掌里滑下掉落。在这些莹莹发光的液体之中,也有辰乐的一小部分生命存在吗?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到除我自己以外男性的精液,跟鼻涕一样黏稠挂手,可却意外的神奇。 “朴志晟…你…你一定要这样看这么恶心的东西吗?”辰乐颤颤巍巍的声音一下将我触醒。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?突然想握着拳头往自己脑袋上揍上一拳…… 这跟那些下流的变态大叔有什么区别呢……甚至好像比他们还要更严重一点…… “对不起。” 我吸了吸鼻子,装作镇定。抬起一边的大腿,一脚支撑在地,从马桶上跨了下来。就像完成了一次真正的救援,远离辰乐之后,我松了一口气。赶忙从一旁的纸筒上扯下一层又一层卫生纸,将手上的液体都仔细地抹在上面。 “你还是都没有变嘛?”辰乐又笑着揶揄起我来,看来他的身体恢复得不错。我停下手上的动作,看向他。 “什么?” “那个,上个学期,生物解剖课的时候,你在做实验时欣赏自己的手。我全都看见了。” 我没想到那一幕会被人看见,忽然觉得非常羞耻,立马向他解释:“不是啊,我不是在欣赏手,是卢克在解剖老鼠的时候,把血溅到我手套上了。” “我怎么可能会干那种事……” “那太丢脸了。” 他却始终带着微妙的笑容,观察我的表情,直到我停止了小声的狡辩,继续将手腕处残留的液体擦净。 “看吧,你那天也是这个表情。看手的时候。” 我那天会是什么样的表情?也很傻吗? “像是对待什么宝贵的文物一样。”他却笑着这样说。

04 狗链 下          ——呼叫!呼叫朴志晟!

烙红的太阳很快从东方朝着西降落,如同警卫大叔将探照灯毫不留情地照射至我们的脸蛋上,西沉的日光,把我跟辰乐擒获了。即便我们已经穿戴整齐,暴露在浓精般的射线下,我们的半边躯体还是跟裸裎了差不多,曝光成了纯白色。我再次确认了我跟辰乐十指相扣的手。有些不敢相信,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。我以为这就是我跟辰乐结为秘密同盟的一天,但对于辰乐来说却不是。对于辰乐而言,这是他想要永远抹去的一天。他在我忙着喘气的时候,曾问过我,为什么我会认为忘记从前是一件坏事?因为在他看来,如果记忆里尽是凄惨倒霉的事情,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。然后他又将话轻飘飘地引到了崔起勋那个名字上,他说,朴志晟,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吗?起勋他,可是亲眼看着他父母一点点消失在水里的,想忘记都忘不掉。 我厌恶他说起崔起勋时,微微扬起下巴的表情,他捉弄我的方式是通过谈起另外一个我根本不在乎的人。他的每句话都在向我炫耀一个事实,在他心里,只有崔起勋才跟是他一边的。我把无力张开的手指紧握成了拳头。 说完后他明亮地笑了两声。辰乐他从来不以严肃的态度看待这一切,好像他甚至都不是有意要惹我生气一样。他不过是把事实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而已。他就是这样的。我渐渐在跟他相处的时候明白了,大概,这是他讨回他做为孩子的权利的一种方式吧。令我费解。而无视他就是最好的反击。 辰乐真是幼稚。 我在心里窃笑。 可是,就在我坏笑着将我跟他紧握的手翻过来翻过去,欣赏个遍的时候,辰乐的手指退缩了,它们从我的指缝间挣脱了出来。愤怒野兽紧咬的牙关一下子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拉开了。我知道只要我跟辰乐之间的任何一个人选择不纠缠,那么我们就会很轻易的做到这一点。更何况,我们现在连“朋友”都还算不上。 “那个,朴志晟,谢谢你。”,我把视线从我松开的手上移开,簇着唇看向他。辰乐意外地没有移开眼睛,而是认真地看向我。 “不然…” “不然,今天我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。” “你不要胡说……”我悄声否认道,眉头皱成了一团。 “不是胡说。”他说。 “我知道。” 或许,我真的知道。 辰乐写在他作业本上的那串句子,就像一列火车从我左耳呜咽尖叫着穿行而过,在我脑子里留下磨灭不掉的烫痕。 [我的朋友。我的朋友爱着十八岁的这个我。我的朋友爱着十八岁,这个距死很遥远的我。] - 母亲安慰我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呢?我的关节和心脏之中发出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声音,零件跟零件之间因为不能机敏的反应,而发出坏朽的滋咔滋咔声。从0到1秒之间那些时间,该怎么计算呢?变换成了我眼中,辰乐的一次惊慌的眨眼。我略微躬下了身,静默地注视着辰乐,把我的双手张开捧住了辰乐的脸颊。他没有流一滴眼泪,我笨拙地一遍遍用指腹从他的眼角顺过眼尾。像是…在不会下雨的日子里,打开了雨刮器。这是只有我会懂的神经质行为,想到我的双手变成了在干燥的挡风玻璃上滋咔滋咔作响的雨刷器,我就笑了起来。 “不要哭,辰乐呀。不要哭。” 他退后了一小步,握住了我的手腕,那表情是在骂我笨蛋,“我才没有哭。” 我没有拆穿他的谎话。辰乐的眼水在他眼眶中渡来渡去,身体没有因为我双手的抚摸而放松下来,反而比之前我替他手淫时还更加紧张,呼吸急促。我才明白我对辰乐说了错误的话。我其实该对他说[辰乐,尽情地哭吧。],把我当作你的眼泪收集器吧,这些你认为丢脸的记忆,我都会替你一并消除,因为,你不是很清楚吗?我唯一称得上是优点的地方就是健忘。而我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,我希望跟你共享秘密。如果我跟你拥有这些东西的话,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对彼此是特别的呢?我想。 “我才不会哭呢。” “诶,是吗?”我偏着头,装模作样地思考着,脸上渐渐泛起了笑意。 嚇呲、嚇呲。 从辰乐张开的唇齿间,还有他一下下翕张的鼻孔里发出了越来越大的响声,快要盖过我关节和心脏零件里的滋咔声。 在我们之间这个封闭的水壶中,缓慢升腾的热流,一点点从水底气泡的破裂,慢慢聚集。先是撬动了壶盖上上下下碰撞着,最后横冲直撞,掀翻了壶盖,从水壶中迸发,朝着天花板,再也没办法掩饰了。 “都说了,我才不会哭!” 辰乐使了吃奶的劲推开了我,我的身体踉跄着后退出了这个密闭空间,撞开了门。 没有摔倒,站立在地的我,就如同那些被释放了的水蒸汽,拥有了逃跑的自由,却只能这样颓废地在原地散开,直到冷却消失不见。 我想问为什么?为什么辰乐要推开我。 无形的牵绳从我的小拇指缠绕着延续,延续至辰乐的无名指。如果辰乐你没有在那个时候呼叫我的姓名的话……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吧。大概连辰乐你也不知道吧,溜溜球从手掌下放之后,如果不收回它的牵绳,是非常容易停止转动的。为了解开你设置的这道谜语,我自认为丢掉了很多东西。 一门之隔的我跟辰乐,终于冷静了下来。 听着彼此微小的呼吸声,仿佛在各说各话。 “下次,别再让我来救你了。”我留下了这句话后,便转身离开。我不想让辰乐误以为我在生气,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又轻又柔。却还是像在埋怨。 在我跨出那道门之时,下课铃适时地响了起来,在我的头上方尖叫着。我又一次扔下了辰乐。我躬着背,单手插在裤袋里,朝左边或是朝右边望,两头皆是空荡的走廊,看不到尽头,白色教舍的空间也变成无穷的了。我把头抬起,朝天花板的位置瞥去,有些认命。 崔起勋踏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,就像从手中掷向湖面的石头一样,飞跳着在水面砸下一连串痕迹。他在朝我跟辰乐所在的这个位置飞奔而来。避开那些从教室里倾巢而出的同学,飞奔而来。我明白了,为什么我太阳穴也跟着不安分地跳动了起来。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。风驰电掣……是叫这个词语吗? 在危险逼近人类的时候,心脏急剧收缩,瞳孔放大,呼吸急促,这样产生的恐惧心情,怎么能确认这样的心情,不是心动呢? 我站在门前呆呆地想,啊,真希望辰乐听不见这脚步声啊,真希望能捂住他的耳朵。 但同样我也很清楚,辰乐早就察觉到了,崔起勋来了。当辰乐听见地板上球鞋的摩擦声时,他的身体就又开始不停发抖。在他们之间系着的是比我跟辰乐手上这根易断的牵绳更坚固的东西,类似一条狗链的那种东西。在移动时,会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只属于它的声音。 “你就是朴志晟?”经过我身边时,崔起勋将手轻搭在我肩上,我迎着崔起勋的目光,跟他对视,在跟我对询了几秒后,他便像泥鳅般窜了进去。 “你没事吗?” “没事。” 我听见门后传来他们低低的对话声。极为简短,很快就结束了。比我跟辰乐之间的那些对话,更为生疏。可是,在他们短暂的对话之后,在他们漫长的沉默里,我似乎又窥探到了不寻常的亲密。 我抑制不住好奇,扭头转过身去,用手扒在门上,从门缝间窥视这一切。拜托,辰乐,你一定也会以那毫不让我意外的冷漠眼神看向他,对吧?你跟崔起勋这样安静一定一定是因为对彼此无话可说吧?不然,这就对我就太不公平了,不是吗? 把我的记忆全部染成血红色的崔起勋的脸,在他抬起头逆对夕阳的时候,变做了完全的黑色。 逐渐涌向我们这边的下课人群,很快就会发现行为怪异的我,我放开扶在门上的手,带着绝对不会是受伤的表情,跨着步子,往教室的那头走去。 那扇门后,被崔起勋紧紧抱住的辰乐,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,闭上了眼睛,露出了沉睡时才会出现的安静神情。 不该是这样的。我想告诉辰乐,这不是真正的爱。我拼命想纠正他这一点。 可是再一次全身而退的我,又明白了些什么呢?是深植于我们民族血液里的懦弱还是自私? 非要我承认我哪点不如他的话,大概是伤害辰乐你吧?我唯一无法做到的事,不过是像他一样拉着你下坠。但说不定正是因为这样,我…我会比他更先下地狱。 还是说,是对某个人产生恐惧时,咚咚咚的心跳声,让人们误认为自己爱上他了吗?辰乐,懵懂的我,向你寻求答案。